中新社天津4月26日电 “情动于中而形于言,言之不足故嗟叹之,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”,诗乐相生的美学理念,在中华传统艺术瑰宝——琴歌中达到极致。从李白《秋风词》的苍凉,到陶渊明“归去来兮”的田园咏叹,都在七弦的震颤中获得了穿越时空的新生。
近日,中新社“东西问”栏目专访了天津城建大学古琴弦歌基地主任薄克礼,深度解读琴歌这一承载着厚重文化基因的“有声典籍”。从古琴的形制哲学,到琴歌在当代的传承与发展,薄克礼主任为我们系统地解码了琴歌的千年传承密码。
古琴形制:天人合一的哲学载体
古琴,作为中华传统文化最具代表性的礼乐重器之一,其形制设计蕴含着深刻的“天人合一”哲学观。薄克礼主任指出,古琴琴体长约三尺六寸五,暗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;琴身上的十三徽,象征着十二月再加上闰月;琴额浑圆,象征天穹,琴底平坦,象征大地。整个琴身挺拔而立,构成了一个“天圆地方”的立体宇宙模型。
这种“器以载道”的造物智慧,将《周易》所阐述的“三才之道”具象化为可触摸、可感知的器物。因此,每一次轻抚琴弦,都仿佛是在进行一场与天地对话的庄重仪式,蕴含着深厚的文化韵味与精神寄托。
琴歌魅力:文心、乐魂、哲思的三重共鸣
琴歌艺术历经千年,至今仍具有独特的吸引力。其核心魅力源于哪些维度的艺术交融?薄克礼主任认为,琴歌实现了“文心、乐魂、哲思”的三重共鸣,这种艺术综合体的形成根植于中华文明特有的美学基因。
琴歌通过诗乐同源、天人感应、古今对话三重维度交融,既呼应《大学》“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”的修身逻辑,又浓缩了中国文人数千年的精神求索。琴歌承载着历史的记忆,它就像一条跨越时空的纽带,将古代文人的情感、思想与当下的我们连接起来。吟唱古人留下的琴歌作品时,仿佛能穿越时空,与先贤进行一场心灵的交流。
琴歌地位:诗礼传家的重要标志
琴歌被称为“诗礼传家的重要标志”,在中华文明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相传从舜作五弦之琴歌《南风》而天下大治开始,琴歌已有三四千年历史,始终伴随中华文明历久弥新。琴歌集音乐、文学、思想性于一身,包容性强,能登大雅之堂,也可入文人陋室。
琴歌的历史是发展和创新的,新作品随音乐变革、文体更易而诞生。其历史发展经历了几个关键阶段:
- 创始阶段: 以舜为代表,琴歌的主要社会功能是敬天事神,成为宗庙祭祀音乐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。
- 文人自觉阶段: 孔子之后,司马相如、李白等文人积极投身琴歌创作。
- 琴谱刊刻阶段: 琴歌成为“有声典籍”,得以流传。
- 以词入琴阶段: 琴歌的功能得到进一步扩大。
琴歌高峰:春秋战国、唐代、明代
薄克礼主任在其著作《中国琴歌发展史》中提出,琴歌发展有春秋战国、唐代、明代三大高峰。
- 春秋战国时期: 以孔子弦歌三百为标志。孔子试图从诗教和乐教中寻找安邦治国的方略,创作了《猗兰操》《龟山操》《将归操》等琴歌作品。
- 隋唐时期: 中国诗歌达到顶峰,李白、韩愈、李贺等著名诗人投入琴歌创作,推动琴歌从杂言、骚体转向五七言近体和乐府。《阳关三叠》是这一时期的代表性作品。
- 明代: 由于活字印刷术的发明,大量专门的琴歌乐谱得到刊印,使琴歌成为有声的典籍。《凤求凰》和《归去来兮辞》都是最先在明代曲谱中发现的。
薄克礼主任认为,琴歌正迎来第四个重要发展阶段。如今,琴歌越来越受国家与大众重视,相关打谱、研究著作相继出版,大量琴歌作品被创作或移植,各类传播、推介活动广泛开展,其影响力从中国国内逐步扩大至国际。
中西互鉴:古希腊史诗吟唱与中国琴歌
古希腊史诗吟唱与中国琴歌均有“诗乐一体”传统,二者在即兴创作、社会功能上有何异同?薄克礼主任指出,中国用琴瑟,古希腊用里拉琴或基萨拉琴,皆实现诗乐交融。二者区别在于,古希腊史诗搬演故事、重历史叙事,中国琴歌多人生感悟、抒情性强。琴歌重吟唱四声,多为自我修养;古希腊史诗即兴创作有固定程式和主题,主要是唱给别人听的,社会教育意义明显。在即兴创作上,二者是可以互鉴的。
琴歌作为中华文明的瑰宝,其传承与发展需要我们不断地探索和创新。通过深入研究琴歌的历史、文化内涵,并积极推动其与当代社会的融合,我们才能更好地解码这一“有声典籍”的千年传承密码,让琴歌在新的时代焕发出更加绚丽的光彩。
参考文献:
- 薄克礼. (2018). 中国琴歌发展史. 人民音乐出版社.
- 《大学》
- 《周易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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